來源:中國市場監(jiān)管報
發(fā)布時間:2024-10-25
一棵斷裂的樹
我不知你之前經(jīng)受了怎樣的不幸:一棵攔腰斷裂的樹,裂口直抵根部。樹皮脫落,相比斷裂,只是幾處皮外傷。
命運多舛。我猜測,那時你也有秘而不宣的呻吟,更有臨危不懼的淡定。如我所見,你并沒有被命運和劫難擊倒,依然站立在那兒,迎迓每一個走來的春天。從你身上,我獲取到“肅然起敬”這個詞。
我是在四月的一條山路上遇見你的。你用一根新枝的搖曳招呼我。那裂口上長出的新枝,葉子淡紅、卷曲,有顯而易見的脆弱。
所謂重生,就是在斷裂處發(fā)出新芽。那脆弱,只是暫時的,你有你的堅韌。你也并非孤立無援,泥土、雨水、陽光,行俠仗義,鼎力相助。而我是一個匆匆過客,只能雙手合十,默默為你祈禱。
我相信,假以時日,你定會撐起一蓬濃綠,蔭庇腳下這片土地。
水車
至今,它還戴在那條溪流的腕上,如一塊表。這老物件一再陳舊,咕咕之聲,卻一直未變。時間的步履聲,縈繞著那方故土。
沒有誰去探究過它的年歲,也沒有誰去細數(shù)它究竟繞行了多少圈。只知道,它在我童年的歡愉里轉(zhuǎn)動。那時,外婆搗米碾面的景象,就隱匿在一圈一圈的轉(zhuǎn)動里。
夕陽沉落,皓月升起。匆匆半百,恍若夢境。年老不能退回到年少,一如今天不能退回到昨天。水車搗碾的功能早已過時,不得不自行廢止。
而水車只是作為一種象征,立在那兒。投在地面的影子,大地難以割舍。里面的指針仍在指認四季,指認萬物的此消彼長。
小溪與大海
一滴水跳落下來,能敲出叮咚的聲響;一滴水伸長脖子,能看見遠方的大海。
“沒有哪滴水,死于夢想”。小溪再小,也有遠方,在枯竭與豐沛的語境里匆匆趕路。千回百轉(zhuǎn),縱使被撞得鼻青臉腫、頭破血流,也絕不回頭。
那些石頭與荊棘,終究屈從于它的不屈,紛紛讓路。
它撲下身子,只為走得更遠;越是遠行,越能吸納沿途的雨水。
前行的腳步一次又一次印證,世間沒有過不去的坎。
即使縱身一躍,也要為世人豎起景仰的高度。
點豆
斜坡上,母親用鋤頭打窩,我跟在后面點豆。一個窩,丟兩顆胡豆,再撒把柴灰,已成慣性。那年,我把一顆糖果丟在窩里。胡豆已經(jīng)長出了嫩芽,糖果卻沒有動靜。我急著刨開那個窩,看到的只是一團螞蟻和一張?zhí)羌垺?br> 母親說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。可在我手里,就不靈了,希望落空。小小的心靈,被無知打臉。
而鋤頭從不落空。它走在母親前面,母親走在我前面。就這樣,亦步亦趨,我們走過一個又一個坡坎。
這時篼里的胡豆,只剩三顆了。母親說,那就再打兩個窩。可是一個窩丟二顆,一個窩只能丟一顆。母親直起腰板,拄著鋤把說:“是呀,三顆胡豆刨兩堆,一是一,二是二,這些年就是這樣過來的。”
點豆,點著點著,就走出了童年,走出了故鄉(xiāng)。遠離故鄉(xiāng),我不再點豆了,母親的話卻一直揣著……
遷徙
停頓是必要的。眼前這片荒漠,稀疏的草甸和水洼,可為羊群提供補給。
這里并非安全之地,幾堆枯骨,是以往的同類用生命留下的標記,那些羊角仍保持著搏擊的姿勢。
沒有哪次遷徙不損兵折將,沿途無數(shù)猙獰的面孔,明里暗里都在盯梢。沒有哪次遷徙不添丁增口:一只年輕的母羊,顧不得勞頓與饑餓,也要分娩體內(nèi)的春天。蹲下又站起,站起又蹲下,如此反復(fù),憋足勁要把玄牝之門開到最大,疼痛與喜悅交織在撕裂處。
羊羔的頭和前蹄出來了。小家伙似乎生來就懂得母親的艱辛,它配合母親晃動著自己的身子。
一個新生命就此降臨到草原。它四蹄蹭來蹭去,試圖用力站起來。這過程要持續(xù)十余分鐘,而它的母親會守在一旁。族群里道賀的走來,送上“咩咩”的祝福。
但停頓不會太久。這只羊羔將與途中新生的小伙伴一起,進入族群的中心,繼續(xù)它們的遷徙。
萬物各有自己的生存秘訣。為了更好地觀察它們,我目不轉(zhuǎn)睛地盯著那扇曲面電視。
致玫瑰
一朵花,一段含苞待放的愉悅時光。
與你偶遇,后綴無中生有的套近乎——你是我的神,我為你心中建造廟堂。皎月?lián)螣簦鼓焕煟桶偷氐饶銇砣雺簟2槐匮哉f,語言已淪為蒼白的代名詞。
既然相擁,我自當護著那嬌艷的芬芳,為搖曳的豐姿和衰敗的容顏,裝上腓骨般的護欄。莖干的刺與葉片的齒不時地扎我、咬我,每一次咬扎都是醍醐灌頂。
啊,我的神,我懺悔理當懺悔的。然而,一切終歸沉寂于歲月鈐印的暗紫斑——憔悴與凋零。
啊,我的親愛!不必在意塵世的雞毛蒜皮。圍欄里的這方土,足可培植你我的前世今生。
□四川省宜賓市敘州區(qū)市場監(jiān)管局 楊發(fā)勛